Thursday, June 25, 2020

关于议员和代表

这是《社会契约论》的第三卷第十五章。卢梭在前文用三章的篇幅长篇累牍的说明人民集会是主权者维持其主权的唯一手段。可是对一个大国来说毕竟全民集会是不现实的。那么,

"是否可以由人民选出议员/代表,而由这些议员和代表代替人民去集会,去实行立法权呢?"

这其实也就是代议制民主。在今天除了极其个别的国家之外,几乎所有的国家在实行代议制民主。我在前文中曾经写到过,卢梭主张的是人民直接民主而不是代议制民主。卢梭在这里不出意料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可以!"

他是这样评价当时英国的议会制度的:

"英国的民众自以为是自由的。这是他们认识上极大的错误。只有在国会议员选举的时候,他们才是自由的;议员一旦选出,他们就变成奴隶,变的一文不值了。观察他们在那短暂的自由时刻里是如何运用自由的,就可以找到他们之所以失去自由的原因。 "

那么英国民众是如何运用他们的自由的呢?卢梭的言下之意不然而喻:

本来应该像古罗马共和国的市民那样直接行使主权,他们却用来选举他们的代表!

在卢梭看来,然而正如主权是无法转让给他人一样,主权同样是无法被他人所代表的。每个人应该主动参与公共事务,并且应该把公共事务置于优先地位。因为公共事务所带来的才是个人最大的利益。

可是在现实中人们被愚蠢和懒惰蒙蔽了双眼:

需要从事公共生产的时候,人们掏出钱来让别人去,自己呆在家里;当战争爆发的时候,人们掏出钱来让别人去,自己呆在家里;当需要决定国家大事的时候,人们让议员们去,自己呆在家里...

我虽不能说完全赞同卢梭的说法,但部分认同他的观点。首先,议员的意志毕竟是全体中一个部分的意志,它无法真正反映一般意志(当然,在这里我们是以真正的一般意志是存在的这一点为前提条件)。换而言之,

也许我们可以在一件特定的事情上赞同某人(代表)的观点。但我们绝对不能在任何事情上都无条件地赞同某人的观点。

后者一旦成立,我们就失去了自由而沦为奴隶。选举议员或代表,就相当于在其为议员或代表这一期间我们都无条件地表示赞同他(她)的所有观点。就这一点上卢梭的说法无疑是正确的。

其次,有这样一种看法:

"绝大部分人是平凡,缺乏远见卓识而又有惰性的。让他们直接参与国家公共事务往往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因此公共事务应该让有着卓越才能的人(议员/代表)去做。"

这一看法的本质是对

"一般意志永远是正确的"

这一观点的质疑。这其实是攻击了错误的目标。举个例子,

如果一个有着正常理智的胖子明知道自己会因暴饮暴食会把身体搞垮,却依然我行我素。那么另外一个人是否有权利把他监禁起来强制他减肥呢?

站在胖子的立场上他当然是反对的。你可以给他建议,但最后做出决定的仍然需要是他本人。你如果强制代他做出决定,这就是一种僭越。换而言之:

一个独立人格对其自身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即使这种决定是令其走向死亡。因为死亡不一定就是代表错误。

注意,这里的条件是"对其自身",而不是对外部。同样,如果一个共同体的人民拥有一个独立的人格(一般意志),那么他对自己本身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

如果让苏格拉底去死是当时雅典人民的一般意志,那么这无疑也是正确的......

以上是我认同卢梭的部分。接下来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我的问题是:

作为独立人格的一般意志真的存在吗?

我们知道现在反应一般意志的最一般的方式就是公民投票,可是投票结果反映的只是大多数人的意志!这同样也是一部分人的意志。尽管少数人根据社会契约认同这一规则,但毕竟不是全体人民的意志。所以我对一般意志的存在表示怀疑。既然同样是以部分代替全体,为什么议员/代表就不可以呢?

今天,就写到这里了。





Thursday, June 11, 2020

关于如何维持主权

《社会契约论》第三卷的第十二,十三和十四章的主题是:

"主权者如何维持其主权?"

这一话题的主语是主权者,而与之相对立的就是统治者(政府)。

在前文中曾经描述过,统治者(政府)本来是主权者的代理人,在主权者的名义下行使权力(又想起了那部电视剧《人民的名义》。。。笑)。但正如个人意志在不断地对抗一般意志,政府也在不断地企图挣脱主权者的束缚。当政府的权力过于集中,君主制,贵族制就堕落为其蜕化形式,专制君主(独裁制)和寡头制。这时因为没有力量能与其对抗,统治者(政府)就会篡夺主权者的主权而导致国家解体。这里的"国家解体"是指,社会契约被打破,臣民没有了服从统治者的义务。社会回归自然状态以待重新建立新的社会契约。

如果政体的死亡是无可挽回的宿命,那么如何来延长政体的寿命呢?在前文"关于政体的死"中,卢梭论述了政体的生命不在法律本身,而在于立法权。而实际上,主权者在除了拥有立法权之外也不拥有任何力量,反而作为臣民必须遵守法的约束。所以卢梭认为,主权者要行使权力唯一的方式只有一个:

"人民集会!"

对于通过人民集会来行使主权,似乎并没有太多反对意见。问题是在现实中这可能吗?

面对这样的质疑,卢梭回答地相当刻薄:

"精神事物方面的可能性的界限,并不像我们所想像的那么狭隘。正是我们的弱点、我们的罪过、我们的偏见,把它们给束缚住了。卑鄙的灵魂绝不会信任伟大的人物;下贱的奴隶们则带着讥讽的神情在嘲笑着自由这个名词。 "

然而,卢梭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质疑。尽管他利用古罗马的例子阐述过去人民经常集会。但就我理解来说,他的答案仍然只停留在控制国家的规模这一点上。

不过卢梭总结了几点关于人民集会的规则:

* 主权不能分割。即不能以一部分人(比方说首都市民)的集会来代替全体人民的集会;

* 人民集会必须有法定的手续。依据法律必须有固定的,定期的不能取消和延迟的集会。反之,逸脱出法律之外的任何集会都是不被允许的;

* 政府的力量越强大,主权者越需要强烈表达集会的要求;

* 人民集会过程中,政府的一切裁判权和执行权被冻结。所有人(包括执政官和一般市民)都处于平等地位。

* 首都的存在是不合理的。人民集会应该在全国各个城市轮流召集。

虽然这一主题占了三章的篇幅,但其内容不难理解。

今天就写到这里了。

Friday, June 5, 2020

关于政治体的死

好久没写《社会契约论》的内容了。这是因为我都是在上班路上的公车中读书的。而这一段时间因为新冠病毒变成在宅勤务,所以反而没有了读书时间。现在状况缓解了,又可以去公司了,就继续吧!:)

今天这一篇是第三卷第十一章。这一章的回答的问题是:

"存在一种政治体可以永世长存吗?"

其实在前一章"关于政府的职权滥用及其堕落的趋势"中已经描述过,随着国家规模的扩大,主权者的比重不断增大,而臣民的比重不变,所以政府的抑制力就不得不增大。这就意味着政府的收缩。

而政府的收缩意味着君主制和贵族制向其堕落形式即专制君主(独裁)和寡头制的蜕变。统治者(政府)会不断地对抗主权者,所以当政体堕落为专制君主制或寡头制时,因为没有力量能够与之对抗,最终统治者会篡夺主权而导致国家解体。

所以卢梭对政体的死做了这样的描述:

"政治体也犹如人体那样,自从它一诞生起就开始在走向死亡,它本身之内就包含着使它自己灭亡的原因。"

不同的是,人的生命由自然所决定,所以延长人类的生命这件事非人力所为。而国家的体制是由人所建立的,所以人有可能通过建立一个尽可能完善的制度而延长政体的"生命"。

那么这里的关键是什么?卢梭的答案是立法权。他把立法权比喻成人的心脏,把执行权(行政和司法)比喻成人的大脑。大脑死亡了人会瘫痪,但或许还可以维持生命。而心脏停止跳动了,人的生命也就结束了。所以卢梭的主张是:

"国家(政体)的生命不依赖于法律,而依赖于立法权。"

关于这一点,我的理解是无论是什么样的专制君主,无论其如何无视和践踏法律,毕竟在一个政体中多少会受到法律的制约。除非,法律本身变成他自己的意志。即篡夺了主权者的立法权。所以在西方的政治哲学中,主权者需要不断的对其立法权进行确认。而定期的议会选举就是这一确认中的重要一环。因为它确保立法权不会被某一特殊势力所把持。

今天,就写到这里了。